弗洛伦斯，如果可以死去

依然是那轮绯红的弯月，历经千年，始终高挂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。

这里，是永无止尽的黑夜与生命。

永无止尽的，直到终结也无法窥探一点太阳的光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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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睁眼，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华丽的寝室，室内的装潢彰显着主人的优雅与权贵。

纤细苍白的手轻轻抬起，搭在脖子上隐隐作痛的地方，这个华丽的寝室里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温润气息，一股我并不熟悉的气息。

身体虚弱得无法支撑我从纯白的床上离开。

这感觉……就如百年前被尊长初拥的感觉，一模一样。一样的弱小无能。



“醒过来了啊…”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，和尊长不一样，他的身上少了令人惧怕的气息，多了一点亲切，他……甚至有如同人类一般温暖的笑容，和温柔的眼神，“我是锥生·零。这里是乔凡尼族，放心…你很安全。”

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，我已听不见任何声音，只能木然的点头，想告诉他，我的名字，“弗洛伦斯。”

“额？”本在虔诚的道歉的他被忽然的打断，但随即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，“弗洛伦斯啊…是很美的名字呢。”虽然他看不透她的氏族背景，但不妨碍他对她的纯美动心。她的血和她的人一样的纯洁甜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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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个据说叫乔凡尼族的地方生活了好几天。

对身为血族的自己而言，几天只是很短的时间，短得来不及让我深爱上那个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男人，便要舍下他与尊长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。

那一天，是我第一次从尊长身上感觉到生气，害怕得无可抑制的颤抖。

他和我敬重亲近的尊长站在对立的位置，以身体挡下了尊长投射在我身上愤怒的眼神，他看见了我的害怕，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保护。

他握着我的手，虽然是一样的冰冷，我却错觉的感到无比炽热。

虽无法看见他的双眼，我却似乎能透过他的背景看见他的坚毅，“只要你愿意留下，我会保护你。”

看见尊长冷清的眸中燃着热烈的怒火，我知道，我的留下与离开决定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生死，还有他。

甩开他的双手，不属于我的情感在心底滋生，我只知那是我的不舍，却没想那是我致命的牵绊。

我在他的眼前一步一步走向尊长，看着尊长的怒气一点一点的消失，却看不见他在我踏出第一步后伸出的、挽留的手，还有那一双带着眷恋的双眸。

如果我能看见，如果……或者，我能勇敢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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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尊长回到族里，依旧和百年一样，过着一样的日子。

我是他最宠爱的小婴儿，自由进出他的书房是继魔王魔后之后，只有我才拥有的特权。

他的眼神炽热得让我觉得难受，带着浓厚的杀意与情欲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尊长。

“你喜欢那个锥生·零？”他依旧专注的看着从魔王那捎来的密件，丝毫不在意我就在他的身边。



这个名字，自从回到族里我就不再忆起。

我身上虽没有魔族族民拥有的邪气，甚至连最基本的魔法都没学好，但我的出身决定了我和他毕生的对立，即使我只是一个因为运气好碰上尊长的小婴儿。

因此，我决定让自己忘记他。

即使他那带着感情的双眸令我向往而眷恋，让我不自觉地想要沉沦。



“没有。尊长大人多虑了。”我不知道我的双眼泄露了多少我对他的眷恋，尊长看着我的双眸带着平日有的杀意和欲望，也多了一分深沉的痛楚。

“我那天听见，你似乎叫他零。为什么你从不唤我的名字？”我不解的看着他，似乎有什么在不能控制的情况下滋长。

“算了，你出去吧。” 我来不及回答，他便一挥手，将我赶出了书房，一百年来的第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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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之后，我再没见过尊长，他似乎有意避开我，族内都谣传我失宠了。

我只是一个弱小得连平凡人都可以随意杀死的小婴儿，失去他的宠爱与眷顾，我便什么都不是。

一口浊血从我的嘴角流出，被踩在一个贵公子级的女族民脚下，我已无法感觉疼痛，我只听见她最后一句话，“我们的尊长大人和凯特琳城主大人就在你们的湖边……”

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，我压着胸腔欲爆裂的疼痛徒步走到我和尊长的湖边，他曾在这里承诺我的永生，我赌上一切去信任的他正和另一个人在那处激烈的拥吻。

剧烈的疼痛撕扯我的胸腔，已分不清楚是内伤的疼痛还是因为他的背叛。

但，我本无权指责他的背叛。

他是我的主，他拥有我或丢弃我都只是一念之间。

他和她拥抱着，用看尸体的眼神冷冰冰的杀死了我最后一点对他的依赖。

逃避成为了我唯一的退路，让自己不那么逃避的退路，我真希望他的眼神能够杀死我，而不是仅仅让我昏去，在这一刻，烙印在心底的名字那么的清晰——锥生·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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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醒来，眼前依旧是那间华丽的寝室，一样的摆设，一样的优雅贵气。

他温柔的脸上再无初见时红润，苍白得就如一张白纸。下巴上还有些扎人的胡渣，堂堂一族之长，却如此狼狈。

他苍白无力扬起一抹笑容，那么的温柔耀眼，好像初晨的阳光那么的温润，“你昏睡了好几个月，好在终于醒了。”

一个呼吸之间，我落入了他的怀抱，如此的冰冷却温暖了我因被抛弃而几乎死去的心脏。如果我还能哭泣，我会在这个让我依靠的怀抱中掉下我温热的眼泪，耳畔是他温柔的声音，带着近乎恳求的虔诚，“留下来好吗……”

我无处可去。

伸手轻轻的拥抱他是我唯一能给出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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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清楚明白我冰冷枯竭的心，他不曾问过我的遭遇、我又为何绝望的昏死在梦中，只是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用他自己温暖我。

同样的夜晚，在巴黎铁塔的最顶端，他拥着我抬头看人间带着温暖光芒的月亮，我们比情侣而亲密，却不是爱人。但，我想，我是爱他的。

20年，足够融化我所有的疼痛，让我爱上这个用一切包容我、疼爱我的男人。

他的温柔让我沦陷，再也不在意那个无法完成永生之约。

我只希望远方的尊长大人和我一样的幸福，我的永生想付托给身后的他。



轻轻地笑着，若他看见，必然会说像极了偷腥成功的猫，“零，为什么会喜欢上我？”

他的双臂有一瞬的紧绷，如若我们都是人类，我想我一定能听见他狂颤的心跳。

他的声音温柔地传入我的耳边，钻入我的心底，“因为你是弗洛伦斯。”



他没有说的是，从她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，他就被那双眸里的纯净所吸引。他认定了她，从那一眼开始，他就不曾想过还有别人能住进胸前无法跳动的心房。不管那个他对她做了什么，他无比感激他把她推进了他的怀抱，他再也不会放开她。



将身体的重量都付托在他的身上，闭上双眼，低喃着在心里坏绕了好久的话。

“我也喜欢你。在一起，好不好？” 那么轻，那么柔。 

他的银眸在黑暗的高空中是人类眼里亮丽的星宿，他不可置信他竟然得到了心爱女人的芳心，他死去的心有那么一刻，颤抖着舞动，仿佛回到数千年前还未死去的那一刻。

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唇瓣，将他最珍重的零之戒套在她的指上。

此生，他与她便是一体。



这一刻的美丽同样刻入了我的心底，融入血液的记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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伸手抚上这一张邪魅的脸皮，那双明亮的凤眼的每一个转瞬都有一股说不明道不尽的妖冶。

炼骨重生后，现在的自己再不是以前被他所深爱的她了。



身后的男人伸出手，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，“弗洛伦斯……”

轻轻扬起嘴角，连一个简单的笑容都带着媚惑的蛊毒，他为自己寻来的这张脸皮，果然是极好的，“不用说了，我决定了。”

他什么都没说，握紧了拳头，轻轻的点头，“不管你要做什么，我都支持你。”

“谢谢你，达克。”闭上双眼，我知道，再次睁开眼后，我便不会再记得他了。掉下最后一滴血红的泪花，他给过的温柔、快乐，疼痛、折磨，都会在这黑暗中结束。

原来，要抛弃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他，还是会痛。

那样的他……也会让自己痛得无法呼吸，即使不爱了，即使如此……依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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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锥生·零！”

他将她推倒在床上，生出乱世荆棘捆住了她的手脚，纯白的被单上一瞬染上妖冶的鲜红。

他的手不知痛觉的死钳在被荆棘包裹着的、她的手腕上，那双温柔的眼眸染上了令人心碎的沉痛与仇恨，从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映，那样的无措、气怒，再也看不见彼此之间酝酿了近百年的深爱。

“为什么！！！为什么你要那么做！！！乔凡尼族的族民都是无辜的！！！你和魔族的都是早有预谋的对不对！！你欺骗我就算了，为什么还要屠杀乔凡尼族里的人？！！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！！！弗洛伦斯，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！！！”

他就如一个凶狠的猛兽，即使受伤了也要和敌人两败俱伤。

他压在她的身上，手里凝聚了一抹光球，只要推入她的心脏，他就能为族民们报仇，他就能终结现在所有的痛苦。但……他却不舍眼前，他爱了百年的女人。

“我什么都没有做！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尊长大人会做出这样事情！锥生·零……你相信我，求你……”双眼染着红色的温热，知道他心中的痛，记得他百年前对自己的包容，此刻才能如此天真的相信，他会相信自己。

似乎听不见她的话，他沉痛的看着她，他的眼里都是绝望的死亡气息，“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……弗洛伦斯……一百年了，一百年了，你真的爱过我吗…弗洛伦斯，你好狠心……好狠心……”



他的唇凑上我脖子，一双利齿刺破了皮肤，身上的伤口又多了一道。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离，狠狠地撕裂我的衣裙，我无法挣扎……

当他的粗硬塞入我的体内，不顾我的疼痛在我的身上肆意的进出，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心再度陷入死亡的绝望。

他很清楚我，他知道如何能带着我和他一起走入地狱，一起万劫不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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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事后，他褪去了束缚我的乱世荆棘，穿戴好衣服，在他的双眼里，我再也看不见他的深情。他居高临下的鄙夷着我千疮百孔的身体，只留下了一句，“从此以后，我再也不会被你诱惑……”

他一步一步的踏出我的世界，我的心……也是到了这一刻，我才知道，血族也是拥有哭泣的能力。他们的泪，是身上流淌着的血。

撑着残破的身体，下身的疼痛让我的双脚无法撑住沉重的身体，狠狠地摔倒。

我的狼狈连他的怜悯也无法换回。



“锥生·零！”

他回过头，看着赤裸摔倒在地上的我，我就如同蝼蚁，那般狼狈不堪、卑微低下。

抬手轻轻搭在我的脸上，这一张脸……将他带入我的生命。

“这一张脸既然得你锥生·零所爱，我弗洛伦斯，不稀罕！！”

一阵被腐蚀的疼痛从脸上传来，酸臭的气味直接钻入鼻腔，就在他的眼前，亲手毁了一张清秀明丽的脸蛋。

他的眼眸一瞬晃过百年来的画面，却什么也没有抓紧，便就此溜走。

他狠狠地压住自己的心脏，仿若下一刻，他的心脏就会因为碎裂的当场死在这个腐糜的房间。



只是几分钟的时间，他和他却仿若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冗长。

“锥生·零，你滚。我这一生，都不要再见到你。你赞美过的名字，你爱过的一切，与我再无任何关系！”

他只是呆愣了一瞬，咬咬牙便抬脚离去。

这一走，带走了我的生命。

这一次、这一颗心，是真真切切的死得干干净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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睁开双眸，眼前是一个毫不认识的男人，他说他是达克，自己的哥哥。

他让我选择一个名字。

“弗洛伦斯。”

我妖冶的笑着，看他温柔的摸着我的头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，似乎有什么被遗忘了。

但，都不重要了，再……也不重要了。